2013/03/28

The Master 大師




看完《大師》(The Master)離場,劇情未細味完,已被兩位男主角祖昆馮力士(Joaquin Phoenix)與菲臘西摩荷夫曼(Philip Seymour Hoffman)的演技迷倒。電影的節奏偏慢,卻解放了兩位男主角,他們在慢節奏中發揮得淋漓盡致,為電影增添了不少味道。但今日想談的,卻不是演技,而是宗教背後的人,那些迷失的人。電影劇情圍繞著一個神秘教派的興起,但電影本身其實不能稱得上是一齣宗教電影,因為當中著墨最多的不是宗教,是關於兩個性格不同的人追尋宗教的亢奮與失落。

電影影射的宗教是神秘教派山達基教(Scientology)。山達基教未必人人都識,但若說起影星湯告魯斯(Tom Cruise)所篤信的宗教,或者讀者會泛起一點印象。山達基派是新興宗教,於1952年由L.羅思.賀伯特(L. Ronald Hubbard)所創立,賀伯特就是戲中主角之一卡士打(Lancaster Dodd,菲臘西摩荷夫曼飾)的原形。賀伯特原是一個科幻小說作家,後來出版了一本有關心靈科學的書籍,漸漸開展一個名為戴尼提(Dianetics)的運動。戴尼提是一套系統方法,舒解經由心靈對身體所做的事,例如不必要的情緒等。起初,這只是一種心理治療的方法,但後來卻成為新宗教的基礎。部分戴尼提的使用者回應屬於前世的經驗,被賀伯特接納了,並發展出一種名叫「希坦」的概念,即是精神個體的概念。這讓賀伯特的理論最終宗教化,成為一個新興宗教。

雖然電影與山達基教有關,但重點卻不盡於放在宗教的討論之上,而是更著重於兩位男主角於宗教中的經歷。宗教,是一種基於認知信仰的社會制度,社會學宗師涂爾幹(Emile Durkheim)就曾指出,宗教關乎超越人類知識限制的事物,結構功能派的社會學家按這種觀點推論下來,亦相信宗教能提供人生的目的與意義,讓人面對困境時,不易墮入絕望之中,也就是擁有一種改變別人生命的力量。

不少人在失落之時,會尋求宗教的慰藉,期望從中得到面對困境的力量。在電影中,主角費迪(Joaquin Phoenix)是被社會遺棄的一群。他是一名軍人,患有精神問題,退役以後無法融入社會,於一次意外逃命之中,遇上了創立神秘教派的作家卡士打。卡士打與費迪之後有一次談話,那次深談之中,卡士打挖出費迪一些藏於心底的秘密。自此,費迪被卡士打而吸引,成了卡士打身邊的左右手。那次談話是費迪首次接觸神秘教派,卡士打卻能令他說出積壓於心中多年的秘密,是他對宗教和卡士打產生好感的原因。
然而,費迪對卡士打的神秘宗教本身沒有深入的認識,甚至一點了解的意慾也沒有。由始至終,他只是想借宗教融入一個願意接納他的群體,藉此繼續過他期待的生活,他愛上的是慰藉,不是「希坦」。
嚴格而言,他其實不信教,而不過是信卡士打。別人專心聽講,他在旁胡思亂想;人家講道,他去想性事;他有過幾次暴力行為,但打的都不是反對神秘教派的人,而是反對卡士打的人。
信仰全無基礎,費迪全心投入,但當卡士打的兒子卻指出父親只是胡說一通,加上後來一些不快經歷,令他最終選擇不辭而別。神秘宗教對費迪只是一時的逃難之處,他對卡士打的崇拜多於宗教本義,熱誠都在一個人身上,當卡士打的形象破滅的時候,費迪的放棄亦來得輕易。

失去自己的教主

卡士打醉心發展他創立的神祕教派,他曾經是宗教的提倡者,最後卻牢於宗教的困局之中。卡士打雖然身為一教之首,但是他卻不如別人眼中的風光。妻子碧芝(艾美阿當斯飾)像他背後無影的手,指示著他。他根本失去自己,連與費迪的交往,亦因碧芝的反對而疏離。後來,費迪越洋去英國找卡士打,二人最後一次見面。卡士打坐在一間大房之中,像是教派的代表人物,位高權重,碧芝坐在旁邊的陰暗處,其實一直掌控著卡士打是她。他的一對子女,一個留在他身邊的卻不信任他,另一個亦與丈夫離開了。宗教不能成為家庭之中的凝聚力,反而破壞了家庭之間的關係,讓他們一家四口各散東西,一起的亦貌合神離。
卡士打在宗教之中迷失了自己。電影中的一幕是碧芝離開房間以後,卡士打對著費迪唱著 ‘Slow Boat to China’。這是一首浪漫的歌,講述歌者願意跟愛人坐著船,慢慢地盪去中國,在這裡「中國」是一個泛指,代表了遙遠的他方。歌曲暗喻了卡士打的心聲,希望離開困住他的枷鎖——即是自己開創的教派,及控制著他的妻子,跟費迪待在一起,自由自在。這首歌由卡士打口中唱出,顯得特別寂寞,他根本不能成為歌者,也沒有一個願意與他遠走高飛的愛人,只能日復日地過著相同的日子。卡士打是開創宗教的教主,但宗教為他帶來再多名聲乎位也好,卻無法給予他慰藉,甚至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阻力,宗教在此失去應有的功能。
導演保羅湯馬士安德遜(Paul Thomas Anderson)曾經形容《大師》是一個「愛情故事」,當中的感情也許不是兩個男人斷背山式的戀愛,而是一對失落於宗教而寂寞的人互相慰藉的故事。宗教是一種對生命的態度與信仰,但當人於宗教的路上迷失,就等於人生中失去定焦點。卡士打成立教派,為信眾解決問題卻無法自救,希望愈大,失望愈大,為宗教所困;費迪從軍中退役以後,不斷飽受精神問題煎熬,曾經向宗教尋求,對卡士打的祟拜最終令他的人生更失焦。一個人繼續逗留於教派之內,過著他不渴求的生活,一個人決定離開,但卻無法忘記卡士打,他們都是宗教的失意者。電影其實倒過來否定神秘教派的救贖作用,甚至想質疑宗教是否能對信眾帶來正面的影響。背後的宗教反思是:當宗教讓人失意,信徒應該怎麼辦?逗留,還是離開,這電影最想問的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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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刊於《評台》




最近,有點懶惰。其實,上星期寫完,也刊登了,這裡上載得很慢。下一次,會同步進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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